（作者系浙江师范大学资深教授，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学术发展咨询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大学素质教育研究分会学术委员）

《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对我国未来教育做出全面部署，在“增强高等教育综合实力，打造战略引领力量”专章的“完善拔尖创新人才发现和培养机制”部分明确“强化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表明强化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是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重要途径和增强高等教育综合实力的重要方式。《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规定“高等教育的任务是培养具有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高级专门人才”，对高级专门人才的培养理应属于专业教育。我们可通过实施以专业教育为基础的素质教育，来推动强化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

一、科技和人文是强国建设“机之两翼”

科技助力个人发展，推动社会进步；人文提升个人幸福感，增强社会凝聚力。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扑面而来，国际战略格局深度调整，一个崭新的数字时代正在形成。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任在肩，对外竞争加剧、对内需要和谐，创新发展和共同富裕就形成我们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两大工作重点。不创新将不能适应时代的要求，特别是满足不了科技竞争的需要；而共同富裕则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不走共同富裕之路也很难实现社会和谐。

科技是硬实力，人文是软实力，国家强盛包括硬实力和软实力。硬实力彰显刚强，要求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软实力体现韧性，需要长期发力、久久为功。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看，经济、军事是传统的硬实力，文化、教育是传统的软实力，科技是近现代逐步演变出来的硬实力。在现代社会，科技保障着经济和军事的力量，文化传承和推动着社会的文明，教育则通过促进人的现代化而对经济发展、科技进步和文化繁荣发挥着支撑作用。国家综合国力，表现在经济和军事上，体现在科技和人才中，根子在教育和文化里。  

我们要建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既包括富强，也包含民主、文明、和谐、美丽。这就要求国家发展不仅要在物质上极大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实现以科技创新为引领的高质量发展；而且还要求在社会建设上充分满足人民对健康精神生活的追求，形成具有人文情怀、价值引领、文化魅力的思想影响力。因此，科技和人文作为现代化国家的“机之两翼”，是国际竞争之力量、国家富强之支撑、社会繁荣之根本、个人幸福之源泉、学生成长之要义，二者缺一不可。

二、素质教育是融合科技和人文的中国原创教育思想

素质教育起源与发展于中国的教育实践，反映了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的融合探索。

早期，以清华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为代表的著名理工科大学在全国率先开展文化素质教育活动特别是文化讲座，受到广泛欢迎，产生巨大影响并迅速在全国推广。但是，不能就此认为素质教育就是文化素质教育，更不能将素质教育简单等同于“吹拉弹唱”文艺活动，而是说理工科学生在这方面有所欠缺，需要弥补。199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提出，实施素质教育就是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以提高国民素质为根本宗旨，以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为重点”，对素质教育思想给予充分肯定、高度概括和极高地位。

所以，素质教育对学生个体而言体现着对专业教育不足的改善，对学生群体而言体现着对提高培养质量的针对性问题解决，对整个高等教育而言体现了对国民素质提升的要求。这其实就是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的融合，但尚未达到协同。在21世纪的前20年，我国高等学校的学科专业建设总体是沿着扩宽口径的方向发展的，也是在务实地推动着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的融合。

当前，我们正在进行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需要提高全民族的素质、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素质教育的重要性进一步得以凸显。我们正在大力弘扬教育家精神，着力构建教育学自主知识体系，素质教育思想需要坚持和弘扬。

三、以专业教育为基础实施素质教育

教育是使年青一代社会化现代化、促进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基本手段，高等教育通过培养高级专门人才而使受教育者以其专业能力得以自食其力和服务社会。

我国高等教育总体属于专业教育。高级专门人才应有其专业能力，每个专业要求的专业能力构成其规格要求。专业能力的基本要素为知识、技能、思维力，三者为通用要素，学生受教育就是使这些要素水平得到提高并构建出结构。不同专业、层次、类型教育对三要素的要求组合不同，由此实现整个高等教育的多样化和每所高校的育人特色。

素质以专业能力为基础，或更广泛地说是以能力为基础，素质教育旨在提高学生的素质。在高等教育多样化发展的进程中，也会有部分高校不再把对学生的专业教育任务放在本科阶段完成，而是放到研究生阶段，这些学校在本科阶段将更加注重基础和通识教育。专业教育和通识教育都是提高学生素质的一种方式，只是侧重不同、思路不同，培养学生的思维方式不同。素质教育可协调专业教育和通识教育两种教育思想，既保证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的多样性，尊重不同教育思想的适用面，也可有主有次而相互弥补。在普及化阶段，本科层次的大部分仍属于专业教育培养专门人才，部分高水平大学可开展通识教育以增强创新思维，少量职教本科实施职业教育培养高技能人才。

除了处理专业事务的专业能力，素质还包括丰富人生的专业外特长及与人打交道的人格素养。所以，素质的概念包含且大于能力。高等学校的育人安排，主要是培养学生成为高级专门人才所具备的基本专业能力，但也包括专业能力外的其他能力以及更为广阔的人格方面的素质要求。

社会需求是多样化的，人的个性特征有不同，要求培养出的学生既有共性也有特性。素质教育旨在提高每个人的素质，因此素质教育实施不可能只有一种模式。当专业知识过窄时加强通识教育，而当教学内容宽泛时又需要加强专业学习。

高等学校须先做好《高等教育法》所规定的培养高级专门人才的专业教学安排，之后缺什么补什么，进一步因材施教，安排拓展性教育教学活动。

四、以素质教育实现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的协同

高级专门人才需要具有科学理性和专业精神，这主要通过专业教育来完成。而人类文明进步需要科学技术和相应的人文精神，其水平高度总体与教育发展程度相匹配。

素质教育在高等学校的兴起，从提高理工科学生的人文素质，到避免过窄的专业教育，再到上升为提高学生的创新能力，都是在针对人才培养的问题而寻求突破。可见，素质教育思想的产生是针对问题而指向理想，旨在提高受教育者素质，并以此为目的来安排教育教学过程。但是，从先进思想到实际现实尚有距离，把思想落到实处还需努力。素质教育思想需要有实现路径和教育模式，强化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是前进方向，具体来说就是在专业教育之上丰富促进全面发展内容。

现代科学的发展越来越复杂，对学生未来专业能力的要求及对人才创新的要求更高。专业教育的复杂性在增强，社会的复杂性也在增强，因此对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的期望在不断增大。

素质教育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实施推动了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的融合，但协同不够，下一步可有意识地把强化二者协同作为育人工作的抓手。有科技时补人文，如加强对理工科学生的文化素质教育；有人文时补科技，如在新文科建设中加强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引入。专业学习是根，能力结构是形，结构包括科技和人文。通过强化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培养创新人才，保障学生达成以专业教育为基础的全面发展，最终也实现了基于专业教育与通识教育相结合的素质教育。

（信息来源：摘自《中国高教研究》，2025年第4期）